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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鬼域酆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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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鬼域酆都1

江遲遲在祈福帶飄搖的參天樹下醒來, 梵音彌散在天際,華美的鸞羽盤旋在祥雲中。

祈福樹旁矗立著一座廟宇,肅穆輝煌,紅墻琉璃瓦, 牌匾上是鎏金的三個大字——慈菩殿。

長長的供桌上擺滿了貢品, 香爐中的香多的幾乎要擠出來, 整座殿宇被香火的氣息所包圍。

供桌上有一紮還沒取完的香。

江遲遲取了三炷香, 深深一拜。

新插上的香飛速燃燒,直到燃盡時, 眼前出現了一尊巨大神像。

如同光影構成, 或者說像是香火凝聚出來一樣,在不斷流動著。

歷經近千年風雨,祂低垂的眉眼中包含了世間慈悲。

祂的面上含著慈悲的笑容, 一只手微微擺動著, 朝江遲遲撫來。

隨著星星點點的金光沒入,五行借力的後遺癥一掃而空。

與此同時, 江遲遲看到了很多過往。

這些是由信徒凝聚的香火之力,也凝聚著歷史。當接受後, 也不可避免看到了許多歷史。

江遲遲看見了最初,初化靈智的石頭指引迷路的村民回到了村子,然後被供奉了。

之後,香火旺盛的慈菩殿遍布這一帶, 信徒虔誠的祈禱, 由香火凝聚的神明寄予慈悲的回應。

災難降臨,天下大旱, 人無以為生,神明源源不斷給予自己的力量, 化為了一場又一場轉瞬即逝的雨。

她看見了野蠻,虛弱的神明無法回饋信徒的祈禱,瘋狂的信徒開始用人牲祭祀,血液和哀嚎組成了前所未有的、絕望的祭禮。信徒扭曲的願力和亡者的怨恨化為了香火,湧向了祂。

最後,惡念滋生,祂被怨恨汙染,被最忠誠的信徒村巫一分為二,剝離出僅剩的善念,托身在荒山中。

“慈心救世,普度福靈。”

祂聽遍了誠心動人的祈願,見遍了貪婪無度的求者,他們三跪九叩,他們虔誠無比,他們欲念重重。

他們求神明普渡。

他們斥神明無用。

祂不語,只沈默地矗立著,近千年的冷寂月光,化作了一場飄搖的雨。

那雙低垂慈悲的眼看向江遲遲。

祂問:“可還有心願?”

江遲遲想起了替她擋住巨掌的紅嫁衣,再次深深拜下:“請求娘娘,賜沈婉重新輪回。”

“我想讓她親自看看新的世界。”

柔和的風撫過臉頰,如同神明溫柔的允諾。

......

鏤空香爐溢出絲絲縷縷的香霧,透過昂貴鮫紗飄入床榻。

棕色眼眸緩緩睜開,巧奪天工的沈香木床由朦朧漸漸變得清晰。

江遲遲渾身松軟,坐起來撥開鮫紗。

殿內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幾乎是按她前世的公主殿布置的,但又細微不同,例如墻上的掛畫。

推開大門,夜空裏掛著一輪慘白的月。

坐在偏殿門口的臺階嗑瓜子的黑白無常回頭。

“江天師,你終於醒了!”

江遲遲甩了甩睡得有些酸軟的胳膊,問:“我睡了多久?”

謝必安答:“六天零十八個小時。”

江遲遲瞪大雙眼,老天,她竟然睡了七天,但意外感覺身體沒有任何不適,滿身松快,如同脫胎換骨。

“你們鬼君呢?”她問。

“老大一早就出門了。”範無咎說。

江遲遲揀了一級臺階坐下,順了一把範無咎手裏的瓜子,靈活地磕掉瓜子皮,“和我說說,他平時都在鬼蜮裏做什麽?”

範無咎仔細回想,然後陷入了尷尬的沈默。

因為自家老大的日常十分簡單:追殺玄鬼;抓屍位素餐的下屬,輕則暴打重則燒成灰;聽說幾百年前經常守在雲夢澤旁,但如今很少去了;時不時閉關一陣子......

江遲遲聽著,微微蹙起眉頭。

“就這樣,沒有什麽特殊的事?”

範無咎搖頭:“沒有了,老大經常神出鬼沒,看不見才正常。”

謝必安將磕完的瓜子整整齊齊排列,插了一句:“我記得老大每年清明時都會外出一趟。”

“哦,對對。還會帶上香燭。”範無咎連連點頭。

江遲遲有些疑惑:“香燭?那不是祭拜用的麽。他去的是哪?”

範無咎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緊接著,謝必安“呵” 了一聲。

“快說。”江遲遲用眼神逼問範無咎。

範無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自己剛當上無常那會不懂事跟過一次。

“在雲夢澤向北走,一座荒山下面。”他說。

......

雲夢澤向北,荒山連綿,朔風凜冽,終年積雪不化。

荒山下殘垣斷壁遍布,石柱斷裂,荒草叢生。

無名墓碑林立,紅衣與香燭微弱的光是這片荒蕪中少有的色彩。

飄雪落在金冠烏發,落在肩頭。

簌簌踏雪聲響起,殷紅身影轉身,纖瘦的身影成了他眼中唯一的光亮。

江遲遲還未來得及看清楚燕無歇的神情,陰影便壓下來,他緊緊攥住了她的肩膀,在她忍不住吸氣時改為了讓人喘不過氣的緊擁。

呼吸被冷清的氣息纏繞,她被迫埋在冰涼的衣襟中,聲音沈悶:“我都想起來了。”

沈默許久後,燕無歇低啞的聲音傳來。

“你看見了什麽?”

“生前死後,我看見了所有。”江遲遲輕聲說,“無歇,在鎖魂瓶裏是可以聽見外界一切的。”

所以,我看見了你的一切過往。

我終於了解你的全部。

江遲遲在心中無聲想。

猝不及防的,燕無歇突然松開手,紅衣外袍披到了江遲遲身上,一陣風雪吹來,原地只剩下一臉懵逼的她。

這是又犯哪門子的病?

一道追尋陰氣的靈符在指尖凝聚,她喝道:“去!”

符文流轉飛出,江遲遲循著鬼氣追趕,華麗樓宇林立,她追至鬼王殿外,看見那道修長身影頭也不回跨過正門。

江遲遲氣不過,開口喊道:“燕無歇!”

他仿佛沒聽見一般,逶迤玄衣踏入了內殿。

這一聲吸引了鬼王殿外許多嗑瓜子的鬼差們,他們躲在陰暗角落勾頭探腦,交頭接耳。

江遲遲擡腿往裏追,手中捏出劍訣,流光劍響應感召,飛至手中。

“站住。”

流光劍橫在燕無歇面前,江遲遲站在鬼王內殿正門外,攔住他的去路。

少女眼角眉梢凝著一股倔意,色如琉璃的眼眸熠熠生光。

正在質問他為什麽躲著自己。

燕無歇眼眸殷紅,嗓音沈沈:“你不是避我如蛇蠍,用盡手段也要走麽?”

“現在得知全部,反倒不怕了?”

“是。”江遲遲坦然承認,“但有鬼硬拽著我不放,現在想翻臉不認人了?”

“哇哦。”縮在角落的黑白無常發出小聲的驚呼。

陰森的視線掃過,地上只剩下一堆瓜子殼。

“你可知......我才是鬼蜮中最大的惡鬼。”

“你所見到的,都是我耐心偽裝、處心積慮、滿口謊言。”

燕無歇滿臉陰沈,一邊說,一邊步步緊逼。

“你動心了?”

江遲遲握著流光劍,卻不願意真的傷他,只好一步一步往裏退。

偏殿正門沒關,她踏上了柔軟的地毯,香爐中還染著淺淡安神的香。

綺麗的紅眸像地獄深處的烈火,他微微笑起來,聲音卻很冷。

“你喜歡上了一個欺師滅祖,同類相食,薄情寡義的惡鬼。江靈師,是嗎?”

“哐當”一聲,江遲遲險些摔倒,後背靠在八仙桌上。

燕無歇下意識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迅速收了回去。

江遲遲心頭一窒,心臟沈沈疼起來。

他在自我厭棄。

於是,江遲遲伸手拽住了燕無歇收回的手,屬於她溫熱一點一點覆蓋著冰冷的肌膚。

“是的。”她笑眼彎彎,頰邊泛起淺淺笑渦,“我喜歡你。”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無論是少年靈師,還是酆都鬼王。

滿室寂靜,唯有香爐細微燃燒聲。

暗紅的眼幽幽凝望著江遲遲,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為對方想將她生吞活剝。

冰涼的指尖輕柔觸碰她的臉頰,燕無歇恍若呢喃:“我想過放手的,遲遲。”

但明月甘願墜落深淵。

冰冷的氣息夾雜糾纏,如疾風驟雨,極盡強勢。

眼前的光線眩暈起來,江遲遲攥緊了桌沿,好似風雨中飄搖的小舟沒有著力點。

恍然間,冰冷的手掌握住她的側腰,將她送到了八仙桌上。

她由站著變成了坐著,流光劍從手中脫出,重重砸在地面。

破碎的音節從唇邊溢出,桌面的雪白小罐被無意識打翻,殷紅的液體染紅了江遲遲的手,順著她的指尖墜落。

滴答……

摻水化開的朱砂滴落在地面。

汗珠順著繃直的脖子一路下滑。

江遲遲無力拽著燕無歇的衣領,朱砂染紅了他的衣衫與蒼白的肌膚。

他一手扶著江遲遲的側腰,一手牢牢扣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躲閃。

冰冷的氣息與熾熱交換,拽著衣領的手虛軟滑落,輕輕勾著微微敞開的衣襟。

江遲遲視線朦朧望著天花板,冰冷氣息親昵地落在她的下頜,漸漸游離到脆弱的喉嚨。

微微鼓動的細膩肌膚被冰涼覆蓋,然後傳來了難以忽視的刺痛。

淡淡的血腥味溢散。

江遲遲咬緊牙關咽下破碎的泣音,擡起沾滿朱砂的手,紅痕落在燕無歇胸口處。

金光從指尖溢出,試圖將他推開。

下一刻,森森陰氣湮沒即將落成的符文。

被染紅的指尖還想再畫,手被猛地捉住按在桌面。

“……燕無歇!”她尾音顫抖,幾乎是帶著哭腔喊。

冰涼的唇舌覆上了滲血的傷口,動作輕柔地好似在對待稀世珍寶。

與剛才的野獸行徑截然不同。

燕無歇貼上她滲出汗珠的鼻尖,暗紅的眼眸沈沈看著她。

湧動的欲念毫無保留展現在她面前。

“我給過你後悔的機會。”

“你是我的。”

“我是獨立的個體,不屬於任何人。”江遲遲輕輕喘著氣,渾身如同過電般酥軟提不起勁。

“那……我是你的。”他的嘴唇貼上了江遲遲的耳朵。

驟然間,身體一空,她下意識摟住燕無歇的脖子。

玄色衣擺逶迤,擡手一撥,碧玉珠簾叮當,他抱著江遲遲走向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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